有栖川折兰
Arisugawa Oriran

我会放弃我的吻,我不会放弃我的爱。
2021-11-02  

Vissi d'arte, vissi d'amore

无cp,略微考据,纯属乱编,比较粗糙,有机会再修正


“爱丽切?爱丽切!你为什么还睡在床上!罗德里赫都走到圣马可广场了,你总得起床梳洗打扮见人吧!”


有个低沉的女性嗓音在我身边大喊大叫,随她声音而来的还有清晨阳光和庭园花木香气。我一开始以为是昨晚酒会里哪个女伴喝了太多香槟正在发酒疯,懒洋洋地裹紧丝被,想趁还没到下午准备时间多补会觉。可她不依不饶,掀开丝被把我拉起身,冰凉的晨风激得我浑身一抖。


“贝拉,醒了就自己去开嗓。再这样罚你一个月钱。”我揉揉眼睛睁开,却发现眼前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娇怯柔弱的小夜莺,而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棕发女人。她碧绿的眼瞳在晨光像一颗绿宝石熠熠生辉,在卷曲而富有光泽的披肩棕发相衬下宛如贵族女子,更重要的是……我很确定她五官和我有八成相似。我看着她,犹如看着一个舞台上饰演阴沉富家少女的自己。


“爱丽切,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她一挑眉,“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小名。”


我目瞪口呆,眼前的一切都似乎翻天覆地。这里不是那栋我在大运河旁的寓所,陌生的金红壁纸和墨绿天鹅绒地毯,陌生的三层水晶吊灯和雪白丝被床褥,当然最陌生的还是眼前的女人。


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难道是哪个狂热观众干的好事?明天报纸就得传遍这个新闻——欧洲最负盛名之一的女高音爱丽丝·瓦尔加斯竟然被人绑架不知所踪。当务之急,我得和她交涉,扮演好一个镇定的人质,这样才能免遭生命危险继续我的歌唱事业。我匆匆理好乱发,坐姿端正:“你先告诉我你是谁?”


这回轮到她瞪大眼睛。“爱丽切,你又在想什么?我承认,我是你的姐姐。统一都四十多年了,不要又一大早起来问这种问题。起来,去做你该做的事情。”


我没有姐姐,从小就是孤儿。固然会有狂热的太太少妇想成为我的姐姐带我跳舞喝茶,可我确实从来没有一个亲生姐姐。穿上轻薄的丝绸外套,我渐渐回过神来:“我也许……不是你要找的爱丽切。”


“你在说什么?你昨晚把脑子扔在谈判桌上了?”她在地板上焦急踱步,拉起丝被坐到我身边恳求,“不行,现在这种形势和奥地利谈我应付不来,必须由你去。”


奥地利?我是挺喜欢在维也纳唱多尼采蒂或者罗西尼,可要我去谈的事情……难道是歌剧院的合同?“这些事情交给阿尔伯特就好,我不怎么经手这些。”


“爱丽切,你在说什么呀。你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很奇怪,是昨天那个小维托里奥和你说了什么事情吗?”提到这个名字,焦躁的她又拼命吸气使自己冷静下来,“爱丽切,你的左手捧着意大利人,你的右手捧着整个欧洲,你千万得想好再和罗德里赫谈。”


我看向被她抓起的左手和右手,那里什么都没有,光洁柔嫩。那一瞬间我忽然领悟这是上帝赐予我的新剧本,并不是以歌喉,而是纯用演技来扮演端坐在天平正中的意大利少女。大概是因为我的意大利人血统,以及在康斯坦济第一次登上舞台大放光彩才得以被选中吧。


“……姐姐,”我犹豫再三选择了这个称呼,“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


“噢,3月15日,快到复活节了,”她打开窗户,窗外是宽阔的广场和街道,“走吧,该去见见他们,那个带着‘秘密’远道而来的罗德里赫。”


我束好胸衣,换上一身水蓝绸缎折皱长裙,姐姐还在首饰盒里捡一条蓝宝石项链为我系上。“我平常可不干这个,只是你对着那个少爷作派的人不能轻易落了下风。”


“姐姐,”我抓住她的手说,缓缓诱她说话,“你在担心我吗?”


“……我担心的是整个意大利,我不想见到你……”她说着说着,似乎因想起往事才突然顿住,“虽然你莫名其妙闯进门来就要说统一的确很让人恼火,可我不想再见到我们分开,爷爷也不会愿意的。”


她说起爷爷时,语气比其他词语更柔软。既然我们是姐妹,那这个共同的爷爷想来也对我很好。这个剧本里的女主角有着温暖的家族。我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,用我引以为傲那双清澈动人的琥珀色双眼看她:“姐姐担心的事情,我不会让它发生。现在的安稳生活,我也不会让别人破坏。”


“爱丽切女士,查瑞拉女士,早餐已经准备好了。”门外有女仆敲门,我应了一声让她们全数进来。小车里推着的是黄油面包和牛奶,外加一盘色拉,比起衣服和房间稍嫌普通。查瑞拉坐在桌前切着面包,仍然心事忡忡。为保养喉咙,我早上开声之前一般不吃东西,推托说:“查瑞拉你先吃吧。”


我想出去散心,但这幢四层的楼房并不宽敞,也没有可供游玩的花园,看起来只是个暂时居住的地方。如果被查瑞拉听到,她就会发现我不是她所想的爱丽丝。但我一心只想唱歌,被发现也无所谓,我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唱歌。在这个春风骀荡的早晨,就应该以一首《春之声》与鸟雀一较高下。


我站在窗边,像打哈欠那样自然地开始唱歌。我看着远处的鸟雀纷纷被我惊起,路上的行人不住向这里张望,音调旋转上升,又如羽毛般轻柔落下终止。我唱完一曲,楼下依稀能听见人们拉长声怪叫着捧场。


我回过头,查瑞拉比起刚才一口也没有动过。她神情复杂地盯着我,说:“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你唱歌了,爱丽切,快几百年了吧,简直是天籁之音……如果你是个普通人,一定会成为欧洲最优秀的女高音之一,成为罗马所有歌剧院的宠儿。”


“谢谢你,查瑞拉。”我很清楚自己完全能当得起这个头衔。我十五岁登台,十八岁接到第一部剧的女主角,二十四岁已经能唱遍欧洲各大歌剧院。但问题不在这里,问题是,如果这个爱丽丝·瓦尔加斯也拥有和我一样优秀的音乐才华,为什么不能唱歌?


“我们不是普通人吗,”终于唱到喉咙充分舒展,我拉开椅子坐下用餐,“为什么不能唱歌?”


查瑞拉沉默着拨弄盘子里的紫甘蓝,半晌才开口:“我们当然不是普通人,我们只是看起来像。看起来要呼吸,吃东西,睡觉;其实不做这些也能勉强活个几百上千年。上帝要拿走我们性命的时候无声无息就消失了。爱丽切,你以前唱到蒙特威尔第就不唱了,不也是因为这个吗?


“我想不到会有什么东西让我放弃唱歌,”我忍不住直说出口,“能唱上几百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


“是吗?”查瑞拉幽幽地说,“直到为你写曲和听过你歌声的人都深埋地下,歌剧院烧成灰烬为他们陪葬,你仍然在歌唱……你是一只永恒的夜莺,可夜莺不能保护他人,夜莺只会被爱蒙蔽双眼被车轮碾过。”


我不想听这些话。我以为自己把全身心都献给舞台,正如我以为所有歌剧剧本的女主角都会为爱而生为爱而亡。我抓住桌布站起身,昨晚下台后的一切又重现在我的脑海里:陪贵族喝酒,陪军人喝酒,陪美国暴发户喝酒,在灯下疯狂旋转摇曳的荷叶边裙摆,对于歌唱事业来说毫无意义的虚荣恭维笼络……


“我要去见那个罗德里赫了。”继续待在查瑞拉身边让我心烦。我对镜整好自己柔顺和查瑞拉别无二致的深棕卷发,享誉欧洲的女高音交际花现在要继续用她的美貌演技去征服他人。


罗德里赫坐在客厅里品着红茶等我。他看起来果然像个骄矜的世家贵族,还有英俊不凡的相貌,大概会成为许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吧。可一见到他,在我这个爱丽丝心中浮起的是警惕和对抗的心思。


“小意大利,你今天来晚了,”他深紫的眼瞳向我投来锐利的眼神,“我听到了。我对你重新唱歌选择的是春之声圆舞曲而感到与有荣焉。”


“比起施特劳斯父子,我还是更喜欢更早期的作品,”直觉告诉我,罗德里赫对音乐了如指掌,但他今天坐在这里决不是为了聊音乐,“我们要继续聊到圣咏吗?”


“爱丽丝喜欢的话,我可以聊,”罗德里赫轻笑说,“总比继续拉扯特伦蒂诺好。”


“嗯……那我们就先不谈这个。罗德里赫先生,”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,“你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吗?比如说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乐评家之类。”


听到我的问题,罗德里赫一时间维持不住贵族的礼仪笑出了声,或者说,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。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爱丽丝。但我和你不同,真的,我从来没有想过。如果是普通人,我就没办法拥有帝国的头衔,也就不会和你坐在这里谈判。”


“对于我们来说,音乐是宣叙调,刀剑和枪炮才是最高潮的咏叹调。小意大利,不要再做中立的美梦了,欧洲所有国家都在等一丝火星点燃。”罗德里赫振振有词,他看歌剧时估计也像现在一样专注认真。


我感到疲倦,连看起来和我在音乐上最有共同语言的罗德里赫都说这种话,没有人会支持爱丽丝唱歌。爱只有在歌剧里才是最浓墨重彩,最值得被称赞的存在。


“我不是你们的爱丽丝·瓦尔加斯。”我厌倦了扮演女主角爱丽丝,这个剧本枯燥无趣,充满争权夺利且长达数百上千年。既然知道最后都会被利益践踏,谁会为这种剧本歌唱充满感情的咏叹调。


“爱丽丝,这是我们的使命,不是能自己选择的舞台,”他好像完全没理解我的意思,站起身说,“爱丽丝,你是不是昨晚有些喝得发昏了?和我外出散步吧。”


晨早的威尼斯在逐渐苏醒,水道和街市上喧嚷热闹。我和罗德里赫并肩走过石板街道,他看起来挺高兴:“唔,走在这里我想起以前和小意大利一起住的时候了。以前小小的爱丽丝比现在可爱得多,还会天天唱歌,打扫也很勤劳。”


“罗德里赫先生,”我还是忍不住和他谈起了音乐,“您觉得自己最喜欢的歌剧角色是哪一个?”


“我都不喜欢,”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回答,他扬着手招呼路过的马车,“一个舞台幽灵感觉怎么样?在歌剧院里居住多年,偶尔出来提点女主角。它看过所有剧目……是歌剧院里永远的旁观者。我认为——”


我没有机会听到罗德里赫先生说后面一段话。有一个人突然从马车前面跳下来,亮出小刀刺向我的胸膛。“您不能,您不能向奥匈帝国软弱啊!您可是意大利!我们好不容易才独立!”罗德里赫没去管那个刺客,拉着我的手说:“好吧,虽然不会死,但你最好还是跟着我吸气呼气,平复你的心情…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
我感觉自己的体温确实随着血液在流逝,拂面的春风都像寒风一样冰冷。躺在罗德里赫怀里的我第一次和濒死的女主角感同身受:“好……我会的……”


再一次醒来时,熟悉的房间装饰摆设,这回我确定自己在大运河旁边那幢楼房里。我回到自己熟悉的舞台,又是欧洲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爱丽丝·瓦尔加斯了,没有什么姐姐和爷爷。那是清晨的一个梦境吗?然而匕首穿透胸膛的刺痛感又真实得可怖。我拉开自己的丝绸睡衣,左胸洁白如初,毫无伤痕。


“爱丽切小姐!爱丽切小姐!”我听见门外这回确实是贝拉的声音。她上楼跑得很急,发丝凌乱,倚在门边喘气:“您不能、不能去维也纳皇家歌剧院了。”


“可是他们的《托斯卡》怎么办,还有比我更好的托斯卡吗?”我往身上喷洒香水的手顿住。


“不是换角,”贝拉的气顺下来,逐字逐句的说,“奥匈帝国和塞维利亚宣战,歌剧院要关门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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